2025 年 6 月 26 日，稳定币协议 Resupply在以太坊主网部署的合约遭受攻击，损失了约 $10M 的资产。由于相关合约的价格预言机（price oracle）的实现方式存在问题，导致对于新创建的低流动性Market，攻击者可以通过 donation attack 操纵借出资产（Resupply 发行的稳定币 reUSD）的相对价格（即借出资产和抵押资产的兑换比例，exchange rate）使其为 0，从而绕过资产健康度检查，借出大量 reUSD 获利。

BlockSec 在全网最先公开预警后提供了初步分析[2, 3]，Resupply 在之后也发布了官方公告[4]，但对很多技术细节并未作详细阐述，本文将提供更为详尽的分析；另一方面，攻击发生后项目方及其相关方之间也发生了激烈的社区争议[5]，本文将深入分析并探讨该协议背后复杂的生态关联，供读者参考。

背景 

1.1 关于 Resupply 协议

Resupply 是一个去中心化的稳定币协议[1]，属于Curve生态。Resupply 所发行的稳定币叫做 reUSD，这是一种由抵押债务头寸 (CDP) 支持的去中心化稳定币，由在外部平台的借贷市场赚取利息的其它稳定币---包括crvUSD和frxUSD---支持，用户可通过提供 crvUSD 和 frxUSD 借出 reUSD，实现稳定币资产再融资。

具体而言，用户可以在某个部署在链上的 Resupply Market 实现借贷的相关操作。Market 的创建和行为通过 DAO 来管理，每一个 Market 指定一个 ERC-4626 Vault 作为抵押物资产（collateral），并以该Vault 对应的 asset 作为标的资产（underlying）。用户通过在 Market 中存入抵押物（Vault 或者 Vault 的 asset），借出 reUSD。

以攻击涉及的 Market 0x6e90 以及 Vault 0x0114 为例，其涉及的相关资产（token）如下：

• Market 0x6e90:

• underlying: crvUSD

• collateral: cvcrvUSD (即 Vault 0x0114)

• borrowed: reUSD

• Vault 0x0114:

• asset: crvUSD（实际保存在 Curve LlamaLend Controller，也是一个 Market，对于理解攻击不重要）

• collateral: wstUSR （即 Curve LlamaLend Controller 的抵押资产）

• borrowed: crvUSD （即 Curve LlamaLend Controller 的借出资产）

• share: cvcrvUSD（即 Vault 自身，ERC-4626 token），是 asset 对应的 share

也就是说，用户可以在该 Market 抵押一定数量的 cvcrvUSD（或 crvUSD，但实际也会通过 Vault 转化为 cvcrvUSD）借出 reUSD，如图所示：

1.2 如何判断用户是否有资格借出某种资产？

和一般的借贷协议类似，Resupply Market 也会对用户的头寸做资产健康度检查（通过 modifier isSolvent）。

isSolvent 最终会调用 _isSolvent 函数，并在这里检查 LTV（Loan-to-Value，贷款价值比或借贷率），要求用户借出资产和抵押资产之间的比率 LTV 不能超过系统设定的最大值（_ltv <= maxLTV）。

可以看出，上述 LTV 的计算依赖于 exchange rate （代码中的_exchangeRate），即借出资产相较于抵押资产的价格（兑换比例）。

从合约代码的角度而言，导致攻击的关键为 Resupply Market 的 price oracle 实现存在问题。对于新创建的低流动性 Market，攻击者可以通过 donation attack 操纵 exchange rate，从而绕过健康度检查，进而借出大量 reUSD 获利。

根据以上代码，可以得到 exchange rate 的计算公式如下：

显然，如果 getPrices 返回的 price大于 1e36，整数除法的向下舍入会导致 _exchangeRate = 0。

根据以上代码，可以得到 price 的计算方式如下：

由于代码中设置了 precision = 1，DEAD_SHARES = 1000，shares = 1e18，因此:

最终，代入变量后得到 price 的计算公式如下：

可见，想要放大 price 的值，关键在于如何扩大 total_assets 和 totalSupply 之间的差距，使得 total_assets 极大而 totalSupply 极小。在 Resupply 实际的协议实现中，公式中的 total_assets 取决于 underlying（crvUSD），totalSupply 取决于该 Market 里总体流动性所对应的share（cvcrvUSD），这正是经典的 donation attack 场景。

根据攻击交易[4]，可以分析出攻击者做了如下几步核心操作：

1. 通过闪电贷借了4,000 USDC 并兑换为 3,999 crvUSD。

2. 向 Controller 0x8970 donate 了 2,000 crvUSD。

• 在 donate 之前，Controller 0x8970 持有 crvUSD 数量为0。

• Donate 之后，记录的 crvUSD 数量变为 2000000000000000000000（decimal 为 18）。

3. 存入～2 crvUSD 进入 Vault 0x0114 并获得了 1 share（cvcrvUSD）。

• 此时记录的 crvUSD 数量为 2002000000000000000001（decimal为18）。

4. 为 Market 0x6e90 添加 1 单位 (即 Vault 0x0114 的 1 share) 抵押物。

5. 从 Market 0x6e90 借出 10,000,000 reUSD。

• 可以看到此时 _exchangeRate 的值为 0，导致 _ltv 为 0，所以能够通过 _isSolvent 检查。

为什么此时的 _exchangeRate 为 0 呢？因为攻击者通过之前的步骤，操纵合约达到了如下状态：

回顾一下 exchange rate 的计算方式:

由于此时 price > 1e36，导致_exchangeRate = 0。

经验教训

Resupply 此次被攻击的 Market 中 price oracle 实现类似 Curve 提供的模版合约[11]：

但 Curve 给出了该实现的适用范围：

遗憾的是，Resupply 协议在实现时似乎并未考虑这一适用性警告。

关联关系和社区争议

4.1 Curve 生态五大项目的复杂关系网

要理解 Resupply 事件的深层影响，我们首先来看看Curve生态系统中五个核心协议之间的复杂关系：

Curve Finance 是整个生态的核心，提供流动性池、crvUSD 和 LlamaLend 协议，支撑 Resupply、Prisma、Convex 和 Yearn 的运行。Convex 通过质押和治理优化 Curve 的收益，并为 Prisma 和 Resupply 提供额外的奖励机制。Prisma 依赖 Curve 的 LP 代币和 Convex 的收益增强功能，而 Resupply 则直接基于 Curve 的 LlamaLend 发行 reUSD，并由 Convex 和 Yearn 联合开发。Yearn 不仅优化 Curve 池的收益，还通过与 Convex 的合作推动 Resupply 的开发。

• Curve Finance：作为核心平台，Curve 的流动性池（如 crvUSD 池）和 LlamaLend 协议被 Resupply 直接用于发行 reUSD，Prisma 用于质押 LP 代币，Yearn 用于收益优化，Convex 用于投票治理。

• Convex Finance：Convex 是 Curve 的收益增强协议，用户通过质押 Curve LP 代币可获得更高的 CRV 奖励及 Convex 的 CVX 代币。Convex 控制 Curve 近 50% 的治理权重，并为 Prisma 和 Resupply 提供收益提升机制。

• Prisma Finance：Prisma 利用 Curve 的 LP 代币进行质押，用户通过 Convex 获得增强的奖励（cvxPRISMA）。Prisma 依赖 Curve 的流动性和 Convex 的收益机制。

• Yearn Finance：Yearn 是一个收益聚合器，通过优化 Curve 池的 LP 代币收益（如通过 Convex 增强）为用户提供高回报。Yearn 与 Convex 合作开发 Resupply，并在其收益策略中广泛使用 Curve 池。

• Resupply：由 Convex 和 Yearn 联合开发，允许用户通过借出 crvUSD 等稳定币来获得 reUSD，并自动将代币质押在 Convex 上赚取 CRV 和 CVX 奖励，形成收益优化闭环。

4.2 争议和影响

然而，当 Resupply 遭受攻击后，这种复杂的关联关系立即成为了争议的焦点。Curve 创始人 Michael Egorov 迅速与 Resupply 划清界限，他强调："There is no single person from Curve working on that project... don't generalize to Curve please."（没有任何 Curve 的人员参与该项目...请不要将问题泛化到 Curve）这种撇清关系的表态，讽刺地反映了 DeFi 生态中错综复杂的协作关系在面临危机时的脆弱性。

上述相互关联的项目共同构成了一个高度耦合的生态系统---在这样的系统中，任何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因此，Resupply 攻击事件引发社区对协议关联性与安全性的广泛讨论[5]，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多思考

5.1 时间线

2025 年 5月 17 日，Resupply 官方地址 0x1f84 通过 Curve 的 OneWay Lending Factory 部署了一个新的 LlamaLend Market[6]，其中：

• 该 Market 将 crvUSD 作为借贷资产，并以 wstUSR 作为抵押代币。

• ERC-4626 Vault 合约为 0x0114，对应的 Controller 为 0x8970。

2025 年 5 月 31 日，一个新的提案 wstUSR-long LlamaLend Market[7] 在 Resupply 的治理页面上线，该提案旨在允许用户通过该 LlamaLend Market 铸造 reUSD。

2025 年 6 月 11 日，该提案在链上发布[8]。

2025 年 6 月 26 日 00:18:47 (UTC)，该提案获得通过，Resupply 官方地址 0x0417 在链上部署了[9] 一个新的 ResupplyPair（即 Resupply crvUSD/wstUSR Market） 0x6e90，该 Market：

• 绑定了 Vault 0x0114 和 Controller 0x8970。

• 以 Vault 的抵押债务头寸（即 cvcrvUSD，其标的资产为 crvUSD）作为抵押品。

2025 年 6 月 26 日 01:53:59 (UTC)，即在 Market 0x6e90 部署上链约 1.5 小时之后，攻击者成功实施攻击[4]；与此同时 BlockSec 检测到攻击并尝试联系项目方。

2025 年 6 月 26 日 02:26 (UTC)，项目方未果并确认无法造成更多损失后，BlockSec 发布公开预警[2]。

2025 年 6 月 26 日 02:53:23 (UTC)，项目方暂停协议[4]。

5.2 如果有了 Phalcon，悲剧本可避免

ResupplyFi 的灾难电影在深夜上演，而全网首个警钟由 BlockSec Phalcon 敲响[2]：

这不是事后的马后炮，而是攻击发生的那一刻就响起的警钟。

通过在内存池阶段监控交易，Phalcon 能够在攻击交易进入内存池的瞬间就识别异常模式。系统基于AI驱动的智能分析引擎，整合了 200 多个典型攻击特征，在过去半年中保持了小于 0.0001% 的超低误报率，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精准威胁检测。

当威胁被识别后，Phalcon 的自动化攻击阻断机制会立即启动。系统利用独家开发的 Gas 竞价策略，确保防护交易能够抢跑攻击交易，同时自动触发协议的紧急暂停功能。整个响应过程支持 EOA、多签钱包等多种权限控制模式，为不同类型的协议提供灵活的安全解决方案。

如果 Resupply 在 Market 部署时就集成了 Phalcon 系统，攻击本可完全避免：

在 Market 0x6e90 部署完成后的 1.5 小时内，Phalcon 系统会自动检测到新 Market 的部署，智能分析其配置参数，识别出潜在的 donation attack 风险。系统会立即向项目方发送风险预警，建议增加初始流动性保护或调整相关参数。更关键的是，当攻击交易在 01:53:59 UTC 进入内存池时，Phalcon 的 AI 算法会立即识别出典型的 donation attack 模式，自动触发紧急暂停交易，通过 Gas 竞价确保防护交易优先执行，从而完全避免 1000 万美元的损失。

Resupply 千万美元在内等无数攻击事件告诉我们，在 DeFi 的世界里，安全不是可选项，而是生存的必需品。不要等到下一次攻击才后悔。